顾方舟家庭：八个大字与儿女共勉
作者：陈若葵
顾方舟有很多头衔：我国著名医学科学家、病毒学专家，中国医学科学院原院长，北京协和医学院原校长，北京协和医学院一级教授。他被誉为“中国病毒学之父”“中国脊髓灰质炎疫苗之父”，他还拥有一个流传于民间的亲切的称呼：“糖丸爷爷”。
他主持研制的糖丸疫苗推广，使我国脊髓灰质炎（俗称“小儿麻痹症”）的年平均发病率从1949年的十万分之4.06，下降到1993年的十万分之0.046，亿万儿童免于致残。2000年，世卫组织宣布中国为无“脊灰”状态。
2019年1月2日，92岁的顾方舟逝世。同年9月17日，国家主席习近平签署主席令，授予顾方舟“人民科学家”国家荣誉称号。
他一生低调、谦和、务实，不追名逐利。“为一大事来，鞠躬尽瘁；做一大事去，泽被子孙”，顾方舟的妻子、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研究所李以莞教授的这副挽联，浓缩了顾方舟低调却闪耀的一生。
母亲的自立自强是最好的榜样
顾方舟生于浙江宁波一个富裕之家，4岁时父亲因感染黑热病去世，留下他和三个兄弟、一个未成年的叔叔。母亲周瑶琴是小学教师，收入微薄。为了生活，她隐瞒自己32岁的年龄，考入杭州助产护士学校。毕业后，周瑶琴带着一家人北上天津，在英租界开了一家接产诊所。她医术好、不怕累，对产妇和蔼、友善，在产妇中口碑好。周瑶琴“白加黑”辛苦助产接生，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。但日子再苦，她也想方设法供养几个孩子接受好的教育，培养他们成才。母亲鼓励顾方舟将来当医生、救死扶伤，在他内心埋下了从医的种子。
母亲的坚韧、好学、进取、勤勉、务实、自立、自强，顾方舟看在眼里，也默默地塑造着他的品格。1944年，顾方舟考入北大医学院。1955年，他从俄罗斯留学归来，正值脊髓灰质炎病在国内集中暴发。1957年他临危受命，带领科研人员前往云南昆明建立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生物学研究所，一群人扎根在昆明市郊外的花红洞，研发“脊灰”疫苗，与病魔赛跑。当时条件极其艰苦，有时甚至要饿肚子。为了稳定人心，他把家搬到了山洞里。母亲周瑶琴对工作兢兢业业、一丝不苟、非常能吃苦的精神，已经融化在他的血液里，也坚定了他做事务实、专一、坚持不懈的信念。他全身心扑在实验室里，1959年12月，脊灰疫苗被研制出来。
在《一生一事：顾方舟口述史》一书中，他将自己的人生概括为：“一辈子只做一件事。我们觉得很满足，可以跟老百姓说，我们尽力了，你们的孩子再也不得这个病了，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样，没有别的所求。”手捧“人民科学家”国家荣誉勋章，李以莞向女儿顾晓曼念叨，“这里的‘人民’两个字寓意真好，你爸爸一辈子心里想的就是为国、为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，他要是知道了这个称号一定会感到宽慰。”
人间大爱：满月儿子首试疫苗
顾方舟被评为2019年“感动中国”人物。“感动中国”组委会给予他的颁奖辞是：“舍己幼，为人之幼，这不是残酷，是医者大仁……”
1959年，在成人测试活体疫苗试验阶段，他冒着麻痹、死亡的危险，以身试药。然而，疫苗必须由适龄儿童试服才能得到最终的验证效果。哪个父母敢让幼小的生命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？他在《一生一事：顾方舟口述史》中说：“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？我自己的孩子没有吃，我拿去给别人的孩子吃，没有这样的道理。”经过痛苦的抉择，他瞒着妻子，把疫苗喂给了自己刚满月的大儿子顾烈东。这是一个赌上孩子一生幸福的决定！
几天后，妻子得知，心中惴惴，但她坦言：“我一定得支持他，不经过这一关就无法知道疫苗确切的安全性，必须走这一步。”他的母亲听说后也没怪罪他。后来，实验室其他同事也让自家孩子参与了试验。10天后，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，顾方舟和同事们喜极而泣：疫苗是安全的！
如此舍己为人的胸怀，得到了儿子的理解，也感染着子女们。多年后，顾烈东说：“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怕，但我非常理解父亲，在做这个决定之前，他思想斗争也很激烈，我对此没有丝毫埋怨。消灭脊髓灰质炎是父亲毕生的心愿，他身上有老一辈科学家的使命感和奉献精神，我对当初能参与试验感到欣慰。”
践行君子品行
在顾烈东的记忆里，“父亲在无菌室里工作，一进一出程序非常复杂，所以一进去就很难出来。”女儿顾晓曼也表示，务实、肯干的精神品格，构成了父亲的人生底色。
顾烈东说，父亲为人善良、宽容、温和、平易，很慈祥，生前喜欢拍照，闲暇时给母亲和三兄妹拍了很多照片。他回忆，父亲常常对子女说，要独立、自爱、刻苦学习，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当年住在北京东交民巷时，父亲经常给兄妹三人开会，“要我们反思学习上的不足，品行上的不足。”顾晓曼说：“爸爸工作忙，写字条、写信也是我们家主要的沟通方式之一，成了一种习惯。内容一般是关心日常生活、学业，也有对我们做人做事的谆谆教诲。”
顾方舟八十寿辰时，中国医学科学院、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了画册《使命与奉献》。顾方舟在送给女儿的画册扉页写道：“小曼，这本画册记录了你爸的一生。送你八个大字，忠、孝、仁、爱、信、义、和、平。爸实践了一辈子，但也没有做好。望你牢记这八个大字，深入理解这八个字的深刻含义，努力实践这八个字，使自己成为一个忠于国家、孝敬父母、仁爱众人、讲求信义的君子。我们共勉吧！”在顾晓曼眼里，爸爸骨子里是一个高洁的人，一个“过时的”精神贵族，他用君子的品行要求自己和子女，这是他终其一生追求的目标，是他的“初心”。
顾方舟很孝顺，幼年时目睹母亲的艰辛，他经常帮家里做事，为妈妈分担。工作后，也时常惦念母亲。研制疫苗、住在昆明僻远山洞的那段日子，物质匮乏到买白菜酱油都得去昆明，经常只能食野菜。每逢礼拜天，顾方舟都会去昆明的市场为母亲采购食物，一次同行的同事买到饺子让他吃，他舍不得，想要留给母亲……
在熟悉的人眼里，他家非常和谐和睦。自顾老生病住院后，他的子女便从国外赶回北京，轮流照顾父亲，他在夫人和子女的陪伴中，安详地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。
顾烈东说，父亲是一个好丈夫，父母感情非常好，两人既是夫妻，又是同事、朋友，相濡以沫一辈子。父亲逝世前，对我们的嘱咐除了“踏踏实实做人、踏踏实实做事”，就是“照顾好妈妈”。
（资料来源：《一生一事：顾方舟口述史》《“糖丸爷爷”顾方舟的家风：忠孝仁爱信义和平》《顾方舟：糖丸爷爷，你是亿万孩子心中永远的甜》等）
